軒轅宮

〝叩叩。〞

「請進。」緋葉頭也不抬的在畫本上勾勒出最後幾筆線條才闔上本子，抬頭看向來人。

「今天沒有其他人？」訪客走進來，目光迅速掃過她已經闔上的畫本，語氣閒適的說。

「晚點奈美阿姨和大哥會過來。」緋葉示意他坐下。

「妳的男朋友呢？」順應她的意思坐下，用半調侃語氣問。

「我讓他去看比賽了。」緋葉頓了一下又說，「特地在比賽前跑來這裡，就不怕遲到嗎？小征。」

赤司唇角微微上勾，透出一絲冷意和隨性，「無妨，從這裡過去不會花太多時間。」

緋葉默然不語，她在等赤司說出他來的目的。

「時間確定了？」赤司突兀一問。

緋葉卻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說，「沒有變故的話，就是明天。」

也是冬季盃最後總決賽的日子。

「明天我也會過來看妳的。」赤司邊說邊起身，「時間也差不多了。」

他走到門邊，臨出門前，停了一下側身說，「妳還是堅持誠凜會獲勝嗎？」

緋葉淡笑一聲，語氣堅定的說，「是的。」

誠凜一定會獲勝，因為他們約好了，要將獎杯帶回來。

‡ ‡ ‡ ‡

「阿哲投了壓哨球！？」饒是相信誠凜會獲勝的緋葉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會是黑子投了壓哨球獲勝，她有些愕然又覺得有些好笑，「不愧是意外感十足的誠凜。」

「秀德輸了。」冰室一看完比賽就離開球場，趕在最後的探病時間過來。

「不意外。」緋葉調整了一下病床角度說，「小征沒那麼容易打敗。」

「接下來就是誠凜對洛山了。」冰室溫和地說，「明天的手術……」

「手術時間安排在傍晚，辰也你就去看比賽吧。」緋葉知道他在擔心甚麼，但是就算他待在醫院也只是煎熬著而已，不如去看比賽轉移一下注意力會更好，「等比賽結束後，手術大概……也結束了。」

也就是說等比賽結束，不論好壞都會有個結果出來。

冰室苦笑了一下，他哪可能有心情去看比賽，就算是枯等著也好過不知情況的不安緊張，但他也很清楚緋葉就是不希望他擔心才會這樣說，因此他也不打算反駁，反正到時候手術中的她也不會知道的。

如果說完全不怕那絕對是騙人的，就算她做再多心理準備，多少還是會緊張，特別是當為了手術而不得不剃掉頭髮，更讓她有直面將要動手術的感受。

可是為了一直關心自己的親朋好友們，無論如何她都得撐過這次手術。

「這是我和阿大去求的御守，希望可以保護若宮桑手術順利。」按照約定真的跑來探望的桃井還不忘記要強拉著青峰作陪，並且送上特地求來的御守。

「謝謝妳，桃井同學。」緋葉接過御守，朝她一笑，看到她身邊的青峰想了一下又補上一句，「也謝謝你，青峰同學。」

「哼。」青峰撇頭哼哼幾聲，卻沒有多說甚麼。

「對了，等等小黃也會來。」

「涼太？可是我並沒有告訴他我住院的事情啊。」緋葉困惑的說。

「剛剛在樓下碰到小黃，不過他說要去買點伴手禮在過來。」

「他…受傷了？是因為上次的比賽嗎？」緋葉微怔之後問。

「恩，若宮也知道嗎？」

「我聽別人轉述過那場比賽。」緋葉一笑帶過這個話題。

這時響起敲門聲，緋葉想到剛才桃井說得話以為是黃瀨，說了句請進，結果進來的人有些出乎意料。

「恰好聽到他們在詢問妳的病房號，我就乾脆帶他們過來了。」冰室一邊解釋一邊走到病床另一邊將他特地去若宮家拿來的補湯倒出來，「阿姨說晚上再過來。」

「恩。」緋葉點頭，然後看向新來的訪客們。

「小綠也來啦。」桃井用一種不可思議的口吻看向綠間。

一旁的高尾則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說，「小真只是傲嬌了點，其實他也很擔心呢，還特地問黑子才知道住院的事情。」

「明明就是你問的。」綠間抽了抽嘴角反駁道。

「若宮桑，這位是？」桃井此時的關注點早就已經挪向了一旁正認真溫柔服侍的冰室身上，「我記得是陽泉的冰室君，對吧？」

「恩，辰也是我的男朋友。」緋葉一點羞澀感也沒有的說。

「耶！？」桃井眼睛一亮，渾身飄起粉色泡泡。

「哦？我還以為若宮和黑子是一對呢。」高尾沒提的是他以為黃瀨也會有點機會和意思的。

綠間想的卻是，竟然不是赤司嗎？

「我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認識的，然後在初中時開始交往。」緋葉說到這裡，偏頭看向冰室，兩人相視一笑。

一股甜蜜就瀰漫在兩人的笑容之中，這也讓在場的人看出來這兩人之間是不可能有人可以插入的。

就在這時，又響起敲門聲。

「請進。」緋葉略提高音量說。

「小葉子，我聽說妳…！？咦！？為甚麼你們也在這裡啊？」黃瀨詫異地叫。

「安靜！這裡可是醫院，黃瀨。」綠間推了下眼鏡，冷淡地警告。

黃瀨連忙閉嘴，然後關上門之後才降低音量說，「你們怎麼都在啊？」

「我陪五月來的。」這是青峰。

「之前我們就說好會來探訪的。」這是桃井。

「小真聽說後很擔心，我就陪他來了。」這是高尾。

「高尾拖我來的。」這是綠間。

「喔……」黃瀨視線焦點落到床邊的冰室身上，「啊嘞，這不是陽泉的……」

「辰也本來就每天都會過來。」緋葉淡定的說。

「每天！？」

「恩，女朋友住院，男朋友不應該來照顧嗎？」緋葉說得很理所當然，一旁的冰室聽見了也只是寵溺一笑，沒有反駁她的話。

黃瀨瞠大眼睛，目光來回在兩人身上好幾片才終於消化掉那句話的意思。

「天啊，小葉子妳也太快了吧。」

「……涼太，我以為你是來探病的。」緋葉看他那過度的反應不禁抽了下嘴角。

「當然是來探病的。」黃瀨這才想起手上的探望禮，「這是探望的水果，對了，小葉子妳是生甚麼病啊？」

聞言，綠間和高尾也是一臉詢問的看過來。

「你們也不知道？」注意到他們的神色，緋葉反問了一句。

綠間搖搖頭說，「黑子只說妳住院。」

「這樣啊……」緋葉偏頭想了一下後說，「其實並不算是生病，是好幾年前的舊傷，最近復發了，所以得動手術。」

「舊傷？」

「恩，腦部有瘀血形成的血塊堵塞血管，為了避免造成更嚴重的影響，所以要動手術將瘀血除掉。」緋葉頓了一下又說，「手術時間就在今天傍晚。」

「欸！？」

雖然桃井已經知道緋葉是要動腦部手術，卻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等等，不會有危險嗎？」黃瀨難掩憂心的問。

「但是不動手術會更危險。」緋葉淺笑一下說，「放心吧，動手術的醫生都是這方面的權威，基本上是沒有甚麼問題的。」

「這樣啊……」

擔心歸擔心，但他們也不是醫生，根本幫不上甚麼忙，只能安慰幾句。

「小緋。」

在黃瀨等人剛走沒多久，黑子就和火神一同來病房探視。

「阿哲、大我。」

「我們來看妳了。」黑子邊說邊向冰室點頭致意。

「真不巧，剛剛桃井同學、青峰君、綠間君、高尾還有涼太都有來呢。」

「這樣啊……」黑子笑了一下，「赤司君沒有來嗎？」

緋葉頓了一下後說，「他有說過會來，但我想大概會在比完賽之後吧。」

「恩，很有赤司君的風格。」

「對吧。」緋葉瞥了眼少見寡言的火神，然後又笑著繼續和黑子說話，「今天的比賽，沒有問題吧？」

「恩，雖然很希望小緋也可以和我們一起。」黑子認真的說，「小緋，我們一定會贏的，所以妳就在這裡等我們回來吧。」

「恩。」緋葉明白他的意思，她也相信有這麼多人的祝福，手術絕對不會有問題。

緋葉抬眼看向一旁氣氛尷尬的兩人，倏地揚唇一笑，「辰也，你送他們下樓吧。」

冰室一怔，便知道緋葉的用意，他看了眼火神，沒有拒絕。

「大我，比賽加油。」緋葉朝尚未搞清楚狀況的火神說。

「哦，交給我吧！」

黑子來回看一下，朝緋葉挑眉，後者眨眨眼一臉無辜的看回去。

送走黑子他們約莫半小時後，冰室才又回來。

「如何？」她滿目期盼的看著他問。

「沒事。」冰室自然清楚她在意的是甚麼，「讓妳擔心了。」

緋葉聽他這樣說，鬆一口氣笑了，和好就好。

在那之後，雅子和陽泉的主力們也都過來探望一眼，亞列克斯也來，原本她還打算和冰室一塊過去賽場，卻被冰室拒絕了。

終於，在臨近傍晚時分，先是若宮秋生帶著妻子過來、隨後結束工作的秀澤也趕了過來，而此時正在集訓中的秀和也特地抽空打了通電話，最後來的是跡部、樺地和忍足。

「其實你們可以不用來的。」緋葉看他們三人匆忙的樣子便說。

「沒事，反正我們也沒其他的事情。」忍足擺擺手不在意的說。

最好沒有其他的事，剛剛那匆忙的模樣怎麼可能會沒其他的事，緋葉心底嘀咕歸嘀咕，但還是很感激，看到跡部那漫不經心的模樣，她忍不住調侃道，「小景，你這是打算等在手術室外面嗎？」

「啊嗯。」跡部隨意應道。

「欸！？」緋葉卻被他的回應給嚇了一跳，「小景，你……」

想說些甚麼，卻又突然覺得語言蒼白，緋葉少見得語噎。

跡部略略抬眼說，「學長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過不久他打算來日本一趟。」

……學長指得是……！！？

「米契爾師兄知道了！？」緋葉罕見得露出一絲慌亂，「等等！你說師兄他打算來日本！？」

跡部很是滿意自己的話所造成的影響，他嘴角揚起、語調輕快又華麗地說，「看看妳這不華麗的模樣，學長因為工作的關係正好要來日本一趟，之前才打了電話告訴我，又提到妳電話打不通，本大爺就很好新的替妳把原因說了。」

「小！景！！！」緋葉都快氣死了，要不是就要準備進手術室，她真想跳起來痛打他一頓，他明明就知道米契爾師兄有多愛護她，要是師兄發現自己因為舊傷需動手術卻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的話，絕對會很生氣的！

她基本上很少有害怕的事情或對象，但是引領她進美術大門的米契爾師兄是她又愛又怕又敬又畏的存在，也是少數她不敢違抗的對象。

「既然會怕，那就趕快好起來，自己去向學長道歉。」跡部一個華麗尾音滑過，轉身走到一旁坐下。

緋葉平息下紊亂的氣息，她知道跡部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替她加油打氣，她看著魚貫進來準備將自己推去手術室的醫護人員，冷靜的依照指示動作。

在快要進到手術室前，她突然輕聲對一直跟在身邊的冰室說，「比賽…已經開始了吧？」

「嗯，等妳醒來，也許大我他們已經抱著獎杯等在旁邊了。」冰室溫柔地說。

「那還真是讓人期待啊。」緋葉一邊說一邊緩緩閉上雙眼。

冰室站在門邊目送著心愛的少女被推進門後，接下來唯有等待可以打發這冰冷的時間。

‡ ‡ ‡ ‡

輸了？他不敢置信的低垂著頭，這就是失敗？

耳邊傳來的是熱烈的歡呼聲，他顫抖著唇，似笑非笑，好難受啊…他想，胸口疼得無法形容，靜不下心去整隊，但是，正因為如此，我很慶幸能夠接觸籃球，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個人，很高興能夠遇見你，所以──

「你…不對。」他伸出手，露出了真正釋懷的笑容，「是你們贏了。」

是妳贏了，緋葉。

「祝賀你們。」赤司臉上是罕見的溫和，卻又不失堅定與傲氣，「然後也請做好準備，下次贏的絕對是我們！」

「是，下次再一起比吧。」黑子往前一步，伸出手握住，「不管是下次還是下下次，無論多少次都可以。」

是的，未來還很長，勝負還不一定。

結束頒獎後，誠凜作為冠軍隊，自然是被雜誌記者給攔下坐採訪，原本身為王者卻意外落馬的洛山也會有記者想採訪，不過赤司很快就把採訪結束掉，再怎麼說這一次獲勝得不是他們，也無須花太多時間。

「教練，我想先走一步。」赤司面色如常的說，若不是他微微抖動的指尖，還真看不出來他才收穫了人生的第一場失敗

「啊，去吧。」似乎明白他要去哪裡的教練沒有多問就點頭准許了。

「謝謝。」赤司臨走前，又看了一眼正在接受採訪的誠凜，最後帶著略為苦澀的笑容離開。

他還有一個約定必須去實現才行。

隱隱的白光、昏沉的大腦，她那因為麻醉效果而恍惚的神智時而清晰時而混亂，甚至有種沉重的疲憊感讓她想就這樣一直一直的沉睡下去，不要醒來。

「不可以。」一個溫柔又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她很想張開眼睛去看看那個人的面容，卻使不上力氣。

「要堅強、要加油，不可以放棄，小緋。」

可是真的好累……為甚麼要這麼累？

「大家都在奮鬥啊，小緋。」那個聲音帶著濃厚笑意，「我會陪著妳的，一直都陪著妳。」

她突然無法抑制住情緒，她感覺到眼角滑下眼淚，想睜開眼看看那個人，就算只有一眼也好，她想再看看那個人。

「妳會沒事的，我心愛的孩子。」

讓我看看妳啊──媽媽！

她緩慢的撐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中的是有些黯淡的白色天花板。

「緋葉。」

她慢慢側過頭，看見臉色憔悴的冰室，她緩緩揚起嘴角，「我沒事的，辰也。」

已經沒事了，就算沒有能看見妳，我也知道妳會一直在我身邊守護著我的，媽媽，她又緩慢閉上眼睛，但臉上的笑容卻始終沒有消失。

‡ ‡ ‡ ‡

「這就是獎杯啊。」

今天的VIP第一號病房特別的熱鬧。

緋葉頗有興致的翻看著冠軍獎杯，「我就說會贏吧。」

「因為是約定啊。」黑子溫柔的看著她，手術成功真是太好了，後來聽冰室說手術中間一度不是很好，但最後還是平安的度過，儘管是事後才聽說，但當聽到這裡的時候，心底還是不可抑制的一頓，現在看到她這樣精神奕奕的模樣，心裡總算是鬆了口氣。

「對了，今天教練他們怎麼沒一起來？」緋葉偏頭看向一旁正忙著吃人家送來的水果籃的火神。

「教練他們說不好一下子來這麼多人，說是等妳出院後再一起聚會。」黑子笑著說，「話雖如此，大概是想到時候順便替木吉前輩辦歡送會吧。」

「木吉前輩？難道是舊傷復發？」緋葉一怔，連忙追問。

「畢竟後面這幾次比賽都非常激烈，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加上妳也應該清楚前輩的性格，所以就……」黑子也是很無奈。

「但要是沒有木吉前輩的話，我們也無法獲勝。」火神嚥下蘋果，認真的說。

「這倒也是。」緋葉振作一下精神，接著關心後續，「這一次復發醫生怎麼說？」

「大概得去美國做復健醫療。」

「這樣啊，那就表示學校方面也要辦理休學囉？」緋葉有些感傷的說，原本還有一年可以相處的時光一下子就被砍掉，想想都覺得難過。

「對了，那天比賽完後，我就沒看到赤司君，他來過了嗎？」黑子看氣氛似乎有些低沉，連忙轉移話題。

「嗯。」緋葉指著放在一旁的花瓶，「這花就是他送的。」

黑子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一束漂亮的鬱金香正插在花瓶中。

「話說回來，妳甚麼時候能出院？」火神停下吃東西的手問。

「快了，過幾天檢查沒有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緋葉笑盈盈的說，「練習開始了嗎？」

「開始了，不過快要放假了，大概過陣子會休息一下吧。」

「對了，辰也有和妳聯絡嗎？」火神打岔道。

之前比賽結束後，陽泉等人就要回秋田，只有辰也又多留了兩天確定緋葉真的沒有事了，才匆匆趕回學校上課。

「有喔，我們約好平安夜那天見面，啊，過年的時候辰也和雅子阿姨會來我家，大我要不要一起？」緋葉想道甚麼似的說，「今年叔叔還是沒能來日本，這樣大我你就只有一個人，不如過來我這裡一起過年。」

「欸，可以是可以，不過秋生叔他們呢？」

「爸爸大概等我出院後就要回美國繼續工作，奈美阿姨應該也會陪著爸爸一起回去，大哥的話，今年過年他得值班，二哥要去訊練營，基本上是不會回來的。」

「這樣啊……那到時候就去妳那裡吧。」

黑子看著兩人，不禁微微一笑。

「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呢。」他輕聲說。

「嗯？」緋葉和火神同時露出疑惑的神情看向他。

「我覺得──」黑子看著緋葉手中的獎杯說，「能和你們相遇，真是太好了。」

能夠認識你們，真的是太好了。

唯願，這份友誼不會因時間而淡化。

作者有話說：雖然我打上了全文完，但並不是說真的完結了，後續有些劇情會以外篇方式呈現，真正完結還要一段時間的！